旧画（2/2）

他好像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只觉得身处空谷之中，狂风巨浪拍打在他身上，撕扯得他浑身都隐约传来一种麻木的疼痛。

胡婆婆又问：“是吗？”

李玄恍然回神，他垂眸敛去了眼中的神色：“……好像是。”

胡婆婆道：“郎君当初怎么走丢呢，这才回来？对了，当初小娘子还给我留了她住的地方，也不晓得她还住不住在那里。”

她将塞在画轴间塞着的一张字条扣出来“喏。”

一个老伙计也出来看热闹，他也想起来这件事：“那个小娘子我记得的，长得特别好看。送画过来的时候，强打着精神，其实我看她眼睛都红肿了。”

胡婆挥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唉，都过去了，郎君找回来，便是好事。”

李玄给了赏钱，将画卷贴身揣着，缓缓打开了那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的，还是皎皎和如意一起住的地方。

如今她也没有搬走。

李玄牵着马，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这两年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真的是从野山去西京寻亲，走丢了的猎户少年。

那个以为他死了，哭得梨花带雨，还要坚强的满世界找他的小娘子，还在那间小屋子里，等着他来找她。

*

皎皎本来想换个住处，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这件事搁置下来。

随着家底丰厚，她给自己添置的东西越来越多，屋子里逐渐放不下，搬家也会是个巨大的负担。

后来邻居们有人搬走，她索性把整个四合院都赁下来。

有时候桃儿来找她玩，玩的晚了，就住在西厢。

再后来，她一个人打理不过来，又买了一个小婢女，每天负责洒扫院子，整理衣物。

李玄找过去的时候，是她的婢女小红开的门。

小红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红着脸问:“郎君找谁？”

门开的一瞬间，李玄像从一场梦中被生拉出来，他吹了一会冷风，冷静了一些，扬了扬手中的纸包:“我是你家娘子的朋友，来看看她。”

小红道:“娘子这几日都忙，晚上才能回来，郎君可以在院中坐一会。”

李玄点点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如在自己家中一般，把其余几个屋子都巡视了一番。

小红去厨房煮了茶回来，就看见李玄对着晾在院子的几件衣裳出神。衣裳颜色低调，却都是蚕丝锦缎等好料子，绣着暗纹，袖口缀着珠翠。

“都是娘子的，很漂亮吧？”小红端着茶走来。

李玄嗯了一声。

她到底是小娘子，终究是喜欢漂亮衣裳的，只是她喜欢什么，都可以自己买，不必倚靠他。

这天皎皎回来的还算早。

小红也是江南人，做阳春面是一绝。

皎皎嘴馋，早早从教坊回来，惦记着一口鲜香。

她在门外便风风火火地道：“小红，我回来啦！”

门打开了，一道阴影盖住了院内的灯火。

皎皎定睛一看，居然是李玄？

她吓得把门哗啦一下，又给关上，拔腿就跑。

上次的经历，皎皎经过无数次的回忆，得到了一个确信地答案。

和一个武夫正面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可是还没跑出几步，李玄就阔步上前，拦腰将她扛起来，还照顾她在邻里间的形象，踢上了院门。

小红看着娘子被扛起来，顿时瞠目结舌。

她早听人说了，她家娘子是小晋王的情人，这人是谁啊？刚才看着还算正常的。

她刚要大声呼喊，李玄抬了抬下巴：“你出去，外面守着。”

居高临下的态度和神情，仿佛黑气萦绕的魔鬼，吓得她哑然。

皎皎被李玄放下来，只是他手不松开，她也动弹不得，只好道：“你先去外面，要是我大叫，你就喊人来救我。”

等小红出去，皎皎推开他：“恭喜殿下，得胜归来。”

不提这件事还好，提到这个，李玄只能僵着被推开的胳膊苦笑，他顿了顿才道：“对不起，我只是看你跑了，心急了，我想和你说句话。”

皎皎有点害怕他，所以低着头，底气不足的道：“如果是上次那些话，就不用说了……”

“不是，我今天回来的路上看见一幅画。”李玄把贴身捂得温热的画像拿出来：“是你当年在西京，寻我的时候找人画的吧？”

皎皎接过这尚有余温的画卷，抖开看了。

与画中的猎户少年四目相对，皎皎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在记忆的深处摸索了片刻，寻回了这件可笑的往事，她恼道：“别提这些蠢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