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2/2）
李玄垂眸，不为所动:“我愿意等，等到有一天，你接受我为止。”
说罢他环住她的腰，轻轻一带，就将她一同翻身带上了马背。
骏马奔腾起来，不多时便停在凉亭外。
众人都猜到来人是晋王，一起局促不安地站起来要行礼。李玄挥手说了几句场面话，骑着马匆匆回去了。
好一会儿，皎皎站在亭子里，喝了两口水，才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后知后觉地恼怒起来，小声冲着丁守成嘀咕：“他现在怎么这样呢？以前只敢暗搓搓使坏的。”
丁守成仔细想想：“环境变了，人也变得野蛮了吧。你没看到哦，那天郭经略同薛正使吵架，要不是殿下和曹公拦着，差点一刀把他劈两半。”
他看了看远处，又说：“我看小晋王其实紧张得很。他送你过来的时候，手都在抖，最后估计是脑子一热，还把你的马骑走了。”
皎皎回过神来。
好家伙，真的是，被人白白抱了一把，马也被骑走了。
“那你坐牛车吧，”丁守成说：“这几天也累坏了，车上睡一会儿。”
皎皎只好上了车，好在牛车里面是空的，车跑得也快。只是她一进了封闭的环境，就回忆起刚才的一幕，顿时觉得像吵架没发挥好，事后诸葛亮的开始在心里腹诽。
那钱又不是给你的，是给真定府的啊，怎么就是把退婚钱还你了？
你只认我一个有什么用？我回西京就去相看小郎君，在你回来之前就嫁人。
回去的路上不赶时间，丁守成带着大家一路吃吃喝喝，很是快乐地玩了二十几日，才回到西京。
皎皎被准了五日的休沐，她在家躺着当咸鱼的第一天，王如意就来找她。
“你舍命送信的事，全城都传遍了，你知道吗？”如意道：“女中豪杰，大侠女，聂隐娘在世。我的好皎皎，大家都这么叫你。”
皎皎诧异地从竹椅上爬起来。
“那我的身价是不是又要涨了。”
皎皎喜不自禁，但片刻之后还是冷静下来，这里面定然有人暗中操作。
王如意一副官家贵妇的姿态，优雅道：“总之不是皇上那边安排的，我们官娘子们，都猜是你家殿下借这个机会，给你抬身价呢。”
“为什么要给我抬身价？”
如意恨铁不成钢：“你家殿下想娶你呀。”
皎皎想起在真定府，李玄扑过来抱她那一下子，牙根发酸：“天啊，别再提他了。”
如意给她带了点自家厨娘做的点心，放在她屋内道：“好好，不说他。”
皎皎眯着眼道：“说你相公，我听师父说，赵郎君可厉害了。主战派和主和派，两边都不站，明哲保身，厉害啊。”
如意用团扇掩着嘴：“白色长说笑了，我家相公只是一条咸鱼，莫说党争，要不是家里不同意，他连官都不想做，只愿和我一同隐居，外出游山玩水。”
两人边谈笑边吃点心，不一会儿有人敲门。
如意去开门，见来人竟是宫廷中的仙韶女乐杨宛如，便道：“白色长家中门庭若市啊，那我先回去了。”
皎皎知道她与她郎君齐心，有意避开这些宫里的事，就同她道别。
杨宛如开门见山地道：“皎皎，因为你舍命送陛下的信物，立了大功，也给西京的伶官做了表率。得陛下授意，太常寺那边托我事先和你通气，来问问你的意见。”
太常寺乃是教坊和仙韶部的上级，皎皎见她喜色满面，就知道是好事。
“太常寺的意思，是可以让你进宫，入仙韶女乐，给你以现在的官职，连升三级，”她道：“或者你还是想留在教坊，因为教坊空缺很少，只能升任你做都色长。”
皎皎睁大了眼睛，仙韶部女伶，是大周举国最高技艺的别称，神秘极了，没有哪个有追求的女伶，会不心动。
但是教坊里有师父，也有她已经熟悉了的生活。
杨宛如道：“你自己想清楚，休沐结束前再告诉我也不迟。”
皎皎拉住她：“杨姊姊，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杨宛如道：“这还得你自己选，我只能告诉你，这两者的区别。”
“仙韶乐是内廷，入了仙韶女乐，你只比我低半阶，是宫中的高阶女官。吃穿用度都是宫里安排，月俸是现在的数倍，不用被世间俗世烦扰，不会被市井污名化，可以一心钻研技艺，”她精雕细琢的眼眸看着对方，仿佛一汪清泉：“但是每月，只得一次出宫，还需提前报备。你是女官，除非将来婚配，这辈子便不再有机会出宫生活。”
“若是留在教坊，”她继续道：“你升任都色长，每月多三贯钱的月俸，除此之外，一切照旧。”
皎皎点点头，站起来，看着半掩的小院儿门。
现在还是上午，又不是休沐日，西京城却热闹非凡。
她打在江南，就和小山一起，如痴如醉地听师父讲都城繁华似锦。他说那里除了纸醉金迷，还见得到尊贵的皇帝，美丽的帝姬，见到各路英豪封王拜相。
从江南出发的前夜，皎皎也曾幻想着在西京演出，想着有朝一日，得一个如意郎君。
现在皎皎都见到了，她最快乐的时刻，却好像和在哪个地方没有关系。只有在戏棚内表演，看客们忍不住哈哈大笑时，她才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
“不用等到休沐结束了，”皎皎道：“我要留在教坊，请杨姊姊回去复命吧，可以就说我胆子小，想跟着师父，不想同他分开。”
都色长已经是教坊中的高阶伶官，委任令下来到任职，需要数月不等的时间。丁守成晓得他的小徒弟是要升官的，但是得到消息，只是胜任了个都色长，觉得和她的功劳多少不符了。
打听一下才知道，皎皎直接拒绝仙韶乐的职务。
这时候事情已经过去近十天了。
“徒弟长大了呀，”丁守成酸溜溜地说：“这等人生大事，都不需要为难的来找师父咯。”
皎皎赶紧讨好地上前给他捶背：“师父说什么呢？为难的事，我哪一样不是听师父的安排？”
她让人倒了一杯茶，谄媚的端上来，蹲在丁守成膝边，给他递过去：“我想留在教坊，想留在师父身边，这根本不值得犹豫。”
丁守成接过茶，懒懒散散的一双长腿翘在软椅上，抿了一口：“你？我还不知道吗。仙韶女乐不适合你，你不排斥宫廷供奉，也能在高官宴乐中如鱼得水，但你心里，还是喜欢演给市井小民看，你喜欢勾栏里热热闹闹的气氛，喜欢演得好的时候，看客们高声惊呼的感觉。教坊自由，一旦进了宫，你就成了一只笼中鸟。”
皎皎有些眼热：“师父。”
“不许哭，”丁守成道：“因为我也是。”
皎皎问：“师父已经是教坊使，在教坊中官阶已经到了头，今后还有什么打算呢？”
丁守成道：“这世道不太平，当伶官不过是有一日做一日，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对了，你知道吗，小晋王和东胡人已经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