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1/2）

皎皎花了一下午时间，口干舌燥地编排完了《探花娘子智斗姑嫂》的悬疑类宅斗戏，饭都没顾上吃，就和丁守成一起踏上了回西京的路途。

进来是游过来的，十几米的距离，远得像没有尽头。出来时城头站着的郭平川，远远放了浮桥下来，几个兵卒打扮的男子领着他们，须臾之间便过了河。

丁守成同城头抱拳作揖，皎皎也打马正待离开。

领他们过河的一个兵卒却低声道：“我有几句话想同白娘子说。”

皎皎觉得声音熟悉，看见丁守成面色复杂，再一扭头，发现那说话的兵卒低着头，首铠下露出漂亮的下巴和薄唇，不是李玄还有谁？

同行的还有十来个男伶，和七八个李玄专门拨来护送他们的兵卒，这时候都好奇地看着他们。

皎皎看了一眼丁守成，后者道：“千里相逢，应是缘分，皎皎，你们说话，我们去前面的凉亭等你们。”

皎皎无奈，只好夹着马腹，慢慢踱到李玄身前。

李玄仰着头看他。

他等人群走远，拿下首铠，一双眼睛盯着皎皎，瞳中炽热，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皎皎别过头：“殿下有什么要说呢。”

李玄看得出皎皎耐心有限，他克制着情绪，尽量平静地问：“你来真定府送信物的时候，拼死背进来的那个背篓，里面装的是金子吗。”

皎皎转瞬之间便明白过来了，她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了然，最后有了一些玩味：“殿下是来感谢我千里送金子的吗？”

李玄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恐慌：“是。”

皎皎道：“你们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所以殿下一定觉得，我为了给你们送钱，命都不要了，很感动，对不对。”

李玄不敢看她了。

他复又低下头，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替真定府的守军谢你们一句……这件事郭经略也晓得了，还望娘子通传。”

皎皎见他慌乱的样子，弯下腰来，想从他脸上看见什么：“殿下真的这样想？”

李玄小声道：“嗯。”

皎皎笑了一笑，解释道：“那我来说说我自己想法。这钱的确是我们师徒三人凑的，但是殿下，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我的吗？”

李玄退了半步，感觉心口微微发颤。

他没有说出话来。

皎皎道：“我出了一百两。”

一百两。

李玄希望这时候，他的脑子是混沌的。

可在很短时间里，他还是立刻拼凑出了这些钱的来源——沈孺人强卖玉佩，退婚金，救了他之后李邺给的赏钱。

加在一起，刚好是这么个数。

只是不想欠他。

皎皎只是想和他一刀两断。

他脑子里好像有一根弦，骤然间断了。

李玄脸色惨白，垂在身侧的手指肉眼可见地在发抖。

皎皎有些为难，平心而论，她现在并不想出口伤人，也不想把她和李玄的关系闹僵。对方是西北边将的领袖，是她在西京明面上的“后台”，她这两年名声大噪，除了的确实力过硬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吃了“小晋王情儿”这个红利。

丁守成和其他人在远处的凉亭中笑谈着什么，皎皎心虚地望了一眼，大概是谈话的内容很吸引人，没有人看向这里。

她又将目光转回到李玄脸上。

两年前，李玄是个高个子的清秀少年，这两年，越发和她的审美反着长了。

虽然看不清脸，但光看半截下巴，就知道他肤色粗黑了不少，个头蹿了一大截，胳膊后背都厚厚鼓鼓的，再穿着一身铠甲，和那些风吹日晒的青年将领越来越神似。

皎皎庆幸自己骑在马上，不然两人若是面对面说话，李玄在她面前，能直接小山似的投下一片阴影来，气势上她就输了。

若是惹恼了他，一时冲动给自己邦邦两拳，她能当场毙命。

她扯着缰绳，马蹄哒哒地原地逡巡了一会儿，才好言好语地斟酌着开口。

“我拼命送信物，是为了回到西京去升官发财。就算我喜欢谁，也不是那样为了感情不要命的人，殿下，你高估我了。”

李玄没有说话。

“以后也不用每月，给我写信送东西了，”皎皎只好自言自语一般地说：“怪耽误时间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卡住了。

因为李玄没等她说完，居然扭头走人了。

他走的又快又急，动作格外僵硬，甚至于步子都是同手同脚迈出去的，整个人从靴子到头发丝都是气鼓鼓的。

皎皎又气又好笑，没再搭理他。她跳下马，牵行向前，冲远处的丁守成甩甩袖子。

傍晚的真定城外，从远处开始被凉意侵袭。

皎皎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闻到带着松木屑气味的热风，紧接着一双宽阔的手臂揽住她。

没有任何挣扎的机会，她就被温热宽阔的怀抱裹住。

皎皎被一种陌生的触感，紧紧地禁锢住，令她不敢反抗。

李玄的变化太大了。

只有贴在她左侧脊背上的心口，火热而慌乱地跳动。让她找到一点在江南货船上，救起他的时候，浑身湿透的少年心口那一点温热的心跳。

“你为什么，”李玄哽着喉咙，一字一顿地说：“对所有人都这样好，唯独对我……”

皎皎刚要说话，嘴就被捂住了。

她这年身形几乎没有变化，在女子中算是高挑身段，功夫也好。在李玄粗硬的怀中，却显得纤弱柔软，雪白的脖子娇气得很，已经磕得发红。

李玄贴着她的耳侧，呼出湿热的气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皎皎，退婚钱已经还我了，我们的婚约就还作数。”

他将皎皎转过来，与之四目相对：“这辈子，我李玄只认你一个人。”

皎皎道:“可我不认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