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饼（2/2）

同行的薛正使与他笑道：“丁大人这爱好好独特，这么点距离，缺什么，军队自己来买也不麻烦呀。”

丁守成也轻飘飘地道：“哎呀，礼轻情意重，只是不好空着手去真定吗。”

皎皎则在集市上小仓鼠一样，带着一群人买各类生活物资。路过一家铁匠铺，一个打铁人见他们十分阔气，也过来招徕生意：“小娘子买一面铜镜吧，并州的特产，进贡到西京的。”

皎皎停下动作：“你们可真是的，还在曲通县呢，就开始卖并州的特产了？”

她一句话没说完，视线被道路另一侧，一名汉女打扮的混血胡人吸引了。

这胡女带着头巾，不施粉黛，然而身段婉约，难掩清丽之色。

皎皎看向她的时候，她也正巧看过来，两人视线相对的刹那间，皎皎脑海中的久远的记忆被唤醒。

这胡女，她当初在南瓦的勾栏里，想进教坊的时候见过，她是个跳舞旋的混血舞姬，她的舞旋排在皎皎前面几个，样貌美艳异常。

后来虽然这胡女也进了教坊，却听说没多久便嫁人了，因此皎皎和她统共没见过几面。

皎皎在一瞬间心思百转，却假作视线从她面上扫过，而后又同铁匠谈论起铜镜的价格。

胡女神色谨慎起来，匆匆离开了。

皎皎看她走了，赶忙对其他人道：“你们尽快回去，我先骑马去找我师父。”

她上马飞奔回驿馆，将见到混血舞姬的事告诉丁守成，丁守成和薛正使脸色都有些变了。

皎皎道：“我就是有一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个胡女会不会和东湖人有关系。”

丁守成沉吟片刻，道：“现在就走，皎皎，你去备马。再把还在驿馆里人都喊上，只留一个，和剩下没回来的接应。”

皎皎立刻跑去马厩，丁守成等人带好东西出来的时候，见皎皎已经背着她装金子的小背篓，在一匹黑马上，抓着缰绳严阵以待了。

丁守成眯眼看着皎皎，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走吧，别看了，师父。”

几人快马加鞭，想赶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将给重要的东西送进真定城内。

皎皎在马上侧着脸，防止被风灌进嘴里，对丁守成道：“师父，我看前面还有三四里路了，但是好像有个树林，我们要不要绕过去啊？”

丁守成道：“我们走得急，东胡人未必追上来，一会见机行事。”

这句话音未落，空气中传来一声哨响，皎皎下意识俯下身子，抱紧了马脖子。

接着嗖嗖几声，几支冷箭盲射，落在她身侧两三米开外的地方。

几个同行的武官立刻拔出手刀，其中一个低声道：“薛正使和丁使，你们带着东西先走，我们殿后！”

丁守成对皎皎道：“我们进树林，皎皎，看情况不对就下马。”

皎皎紧张的一手心汗，她“嗯”了一声，带头奔进了小树林。

外面还尚且有些月光，树林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皎皎耳边只能听见空气的呼啸声，师父扬鞭打马声，还有薛正使喘着气的声音。

小黑马跑得飞快。

后面又有人追来的声音，丁守成赶紧道：“皎皎，我们在后面拖住他们。你一会下马徒步跑过去，不要跑错路了，出了树林，就放信号。”

薛正使在飞奔的马上，气都快喘不上了，他把一个小匣子塞给皎皎，又甩了一个沉重无比的包裹给她。

皎皎料想，大约是给亲信中官的密信，和给犬绒人的信物。

薛正使断断续续地道：“白娘子，你们年轻人，跑得快些，务必把这些交给曹宣抚使……”

皎皎挂着这些东西，仿佛挂着千万斤的盔甲，但是她不敢怠慢：“放心吧。”

身后的厮杀声越来越近。

眼看着小树林的植被变得稀疏，就要接近出口。皎皎抱住包裹，放慢马速，在一片湿软的土地边，找准机会翻了个身，滚进了草丛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几乎眼前一黑，怀中的东西也滚落下来。

她赶紧先把信物拢进怀里，接着摸黑寻到了她的宝贝小背篓。

细碎的月光，从林间的叶片间散落下来。

皎皎深吸一口，挂着一身的重物开始发足狂奔。

她从小到大，也没有背过这么重的东西，没有徒步跑过这么远的路。

身后的危险像一柄带刺的皮鞭，让她忘记了所有的劳累。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

跑。

只要往前，就能出树林，出了树林再有一二里，便是真定城，只要进了城，她就可以完成这件重任，甚至救师父和其他人。

她拼了命地往前跑。

只要进了城，她就可以把李玄的钱都还给他。

跑出树林的那一刻，皎皎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手中的引线。

“砰”的一声，天空中燃起了一朵明黄色的烟花。

这几日，靠近曲通县这一侧的城门，都是郭平川在城橹上候着。

他抬头看着烟花升腾，立刻挥手对一旁道：“快去，给晋王殿下传信，西京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