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饼（1/2）

她站直身子，果然看见高小山站在假山后面的月亮门外面，远远盯着自己看。

丁守成同他点一点头，高小山也没说什么，将手中的匣子放在地上，又看了皎皎一眼，便是要走的样子。

皎皎莫名有些生气，她在他身后道：“高总管。”

高小山留在帝姬府，深得李音音的信任，还做上了府中总管。而她和何子京就这样一直异床异梦，也没有和离，三个人维持着奇怪的关系。

一周围的人，都知道这师徒三人的关系，看氛围不对，便识趣地退让出去。

一时间偌大的小院儿，只剩下站在院子中间的皎皎，靠着墙根气定神闲的丁守成，还有离得大老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高小山。

过了好久，还是高小山先开了口：“阿姊，最近可还好？”

皎皎走到他面前。这一两年的时间，高小山在外名声并不好听，甚至提起他是丁守成的徒弟，都要有人惋惜一番，说丁大使怎么收了这么个徒弟。

但是，站在皎皎面前的小郎君，并没有变的娘么兮兮，或者打扮得花枝招展。他穿戴比在教坊时还要更素一些，脸上多了些皎皎看不懂的沉稳。

皎皎捡起那个匣子，熟悉的手感让她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高小山道：“听说你和师父要去北边犒军，应该用得上。”

皎皎回头看了师父一眼。丁守成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抱了抱拳，安静地目送他离开。

皎皎打开匣子，里面果然挤挤挨挨地放了一整盒的金饼子，目测要有上百两。

皎皎把匣子递到师父手里，自己走到已经装好的车边，查看那些麻袋，只看了最外面的两袋，分别是盐巴和白糖。

皎皎吃惊地看着丁守成。

丁守成道：“傻徒弟，他们缺的不是一首小曲，或者一场滑稽戏，我们送的也是杯水车薪，但是总比送些人家不需要的东西要好。”

皎皎木木地顺着他的话问：“那他们缺什么？”

丁守成道：“缺钱，缺粮，缺人。”

皎皎一时说不上来话，脸颊火辣辣的，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一样。她顿时反省起来，自己也在西京混了近三年，居然还这样幼稚。

丁守成也不急，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喝着一碗蜜饯同茶叶熬制的合汤，等皎皎心中思绪稍微定下，他才提点道：“我好像有些印象，小山说你曾卖了一块玉佩……”

“啊！对，”皎皎惊喜道：“有的有的，还有李玄上次塞给我的，那什么，退婚费？”

丁守成看皎皎恨不能立刻跑回去拿钱，便提醒道：“钱庄已经关门了，你明日再去取吧，后天咱们才走呢。”

皎皎听了师父的安排，顿时心里有了底，她在一瞬间打开了思路，萌生了许许多多的思路：

北方的将士一定没吃过西京的果子，她上个月同杨宛如刚学会做一种，只是这玩意太精细了，还是得学会做白花花的发面大馒头才实用。

得带些耐用结实的针线，唉，能不能偷偷把伶人换成一个绣娘，还得买些军中常用的药材，譬如止血的，消肿的，止痛的。

第二天一大早，皎皎天没亮就精神抖擞地起来了，她先是牵着小骡子把城内扫荡了一片，东西都买完了，才谨慎地去了趟钱庄。

皎皎的钱非常均匀地存在西京四大钱庄内。

这回，她不仅把先前卖玉佩的钱，李玄送的退婚费都取出来了，还把救李玄得到的赏钱也一并取出，最后自己添了点儿，凑了个整数，怀揣着这笔巨款，心情简直不能再好了。

最后，她头一次使唤了桃儿，让桃儿这个武林高手，护送她去城外的驿馆，再自己骑着小骡子回城。

桃儿听说皎皎这趟是要去真定府的，高兴地立刻抱住她：“天可怜见，我们殿下总算感动小娘子了！殿下要是知道你要去，肯定又要几天几夜地睡不着。”

皎皎被她宽阔的怀抱包裹着，闷声努力解释道：“不是，我去了也不会见他啊，是我师父……”

桃儿听不进去：“晓得了，晓得了，我都懂得。”

皎皎窝着脸，只好换了个话题：“那你记得每天帮我喂好小骡子，最多七八天，就要给它刷刷毛什么的。”

重新整理了东西，这一回丁守成脸上，总算有了点孺子可教的欣慰。

他又交给皎皎一个大匣子：“跟你和小山的放在一起，这一路，你的任务就是看好钱。”

皎皎打开一看，差点没被闪瞎，这数目比她和高小山加在一起还多，几乎要翻倍了。

她掩饰地找了两三个装盐巴的口袋，一层层码好装起来，又小心地统一放进新买来的竹编背篓里，最后干脆手动把背篓编好封口。

“还是师父阔气，”皎皎由衷地感叹：“不过这也太沉了，我都背不动。”

“又不用你背着，你拴在马上，或者坐牛车。”丁守成道：“也是个伶官了，不骑马也没人会说你。”

皎皎背起背篓，立刻被压得弯了腰：“可是金钱的重量，还是很幸福的，让我多感受一会儿啊。”

丁守成被她滑稽的动作逗笑了，收起手里的扇子，嫌弃般的摇摇头。

第二天丁守成带着伶官队伍，同行的还有五六个人，是懂犬绒语的舌官，并几个去和谈的使臣，押运着从西京带去的贵重礼物，要送给犬绒人。

皎皎把背篓拴在了马背上，还是没好意思坐车，也同其他人一样，作男装打扮。

丁守成发现她得空就在看书，抢过来一看，发现是一本《大白馒头制作纪要》。

丁守成：“……”

皎皎道：“我现在发现了，会做饭真的是个基本的生存技能，这么多年，你怎么也不督促我们学一下，现在要用的时候，一点拿不出手。”

丁守成道：“教坊的厨子做的饭不好吃吗，给你闲得。军队里不缺厨子，用不上你。”

几人牛车换了船，又换了牛车，因为没带多少东西，走得非常快，不过十来天，就走到真定城外的曲通县城。

因为人马一路颠簸，都累得很，时间也已经到了下午，一行人便打算在曲通县暂住一晚，等第二天清早再出发去真定。

曲通县离真定府不过二十里，算是个东胡人和大周人的混杂聚居区。城内人口多，物资也比较丰富，丁守成环顾四周，立刻指挥皎皎，又开始新一轮的采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