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不舍（1/2）

一个周官忙站起来打圆场：“这是我大周的滑稽戏，各位贵使莫要放在心上。平日里别说我们了，就是皇子后妃，御座上的圣人，也常是他们的调笑对象。”

这话并没有打动东胡人。

萧正使消化了舌官的话，也几乎恼羞成怒。

礼部右侍郎甩着袖子，让这群伶人退下，打着哈哈：“我不也被他们笑话了吗？”

斡丹脸色铁青，望着几人离去的方向，手不自觉的滑向腰间。

原在一旁喝闲茶的李玄，不知何时走到斡丹身边，按住他即将出鞘的匕首：“各位贵使，同几个伶人计较什么？”

他唇边含笑：“不是失了身份。”

礼部侍郎没想到李玄也会参与进来，扭头看着两人。

斡丹压低声音道：“我看今日背背篓的女伶，同那夜拦住殿下车架的女子，身形倒有几分相似。”

李玄笑道：“你威胁我？”

斡丹道：“不敢，不过是提醒殿下。”

李玄面色柔和，静默片刻才道：“我会考虑的，你回东胡若是路过并州，可去东城城门处，找一个打铁匠，将门口的招子转向西南方。”

斡丹皱着眉，猛地推开李玄：“殿下不要再解释了，我们无话可说。”面色不动声色的稍缓了些。

一场夜宴不欢而散。

等女乐们在一旁的戏房内换好衣裳，洗去浮装，已经夜深人静。

丁守成道：“一会儿回去，女伶就住在教坊吧，皎皎注意照看着些。”

皎皎应了，丁守成又道：“尚有些什物落在宴堂，贵人们应当散席了，我先去看看。”

他一人回到宴堂外，却看到影影绰绰中，还剩下四五个宫娥、随侍，围着一个少年人自斟自饮。

那少年听明白来由，缓缓地道：“放他进来。”

丁守成作了一揖：“晋王殿下。”话毕，便跪在地上，收拾落下的羽箭等物。

空旷的宴堂十分安静，只能听到宫娥轻轻扑着掌扇的声音。

李玄突然阴阳怪气地道：“丁色长好果决。”

丁守成瞥了一眼醉醺醺的少年，摇摇头，决定不和他计较。

不一会儿又听李玄道：“拿自己徒弟的命垫青云路，眉头也不见皱。”

丁守成看了一眼周围的婢子，知道留在这里的必然都是他的亲信，于是再拜顿首，才道：“殿下醉了。”

李玄手腕撑着案几，弯着腰，半站起来。

丁守成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神十分复杂。竟是疏冷之外，有些混杂着怜悯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电光石火之间，似乎都懂了对方的意思。

李玄其实并没有喝酒，他为斡丹的事心情复杂，略有些伤神，才留在宫中佯醉。丁守成是个人精，他比他两个徒弟更像在宫中生存下来的人。但这种精明中带着的一丝对皎皎的偏袒，又让他一直觉得对方带着一些良善。

可是刚才两人的对视，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皎皎的这位师父，好像看透了一切——从他被迫离开皎皎，到他如今身处的险境，乃至大周如今已经行将就木的局势。

他并非是愚昧无知之下，祈颜讨好礼部侍郎。

可是即便这样，他还让皎皎做这种事？

丁守成其实对皎皎私事干涉甚少，后两点他猜到了，李玄离开皎皎的原因，他却是在这一眼对视之后，才陡然才摸清了前因后果的。

但是摸清之后，除了同情，他还是忍不住存着私心。

他的宝贝徒弟皎皎，与眼前这人的差距犹如云泥，两人若是继续纠缠，最终只会是皎皎一人受苦。

他终究是大了李玄一轮，即便在这样“安全”的场合，他依然很快做出决定，跪伏在地上，他对李玄道：“殿下，奴与贱徒不过苟且过活，但求饱腹。贱徒不演，自有他人来演，这事左右会有，若当真降祸，牵连起来谁都逃不过。”

他恳切地看了李玄一眼，又顿首道：“倾巢之下无完卵，无论天下形势如何，大周子民都无法独善其身。”

李玄说不出话来，不得不承认其实他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