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他的义眼片（1/2）

顾朔浮很难形容出自己当下的感受，但是这种失去好友，流落全然陌生之地的感觉绝不好受。

他不愿再继续想下去，强迫自己转换思绪想点别的。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莲花池边青衫男子湿漉漉的泪眼和他红肿不堪的手腕。

顾朔浮下意识摸摸衣兜，里头还剩三四两碎银……应该够买瓶好药了吧？

明日买了就给对方送过去吧。

除了伤药，顾朔浮身上有另一个问题亟待解决。

他冰凉的指尖触及左眼眼皮，感受到底下不同于寻常眼球柔软的触感，而后又迅速移开。

随即思索起自己该准备哪些东西。

生理盐水是必需品，得尽快配置出来。只是他现在身处古代，哪里有精确的量器能够称出盐和水的重量……他很快就想到了古代用以称量贵价金属和草药的戥子。

戥子的精度在古代也是数一数二的了，使用它称重应当不会有太大误差。

看来这药铺还真是去定了。

翌日，日头爬过地平线，将天边染上橘黄。

姜棠在房间里吃过早饭，便趁着天不算热，重新拾起了昨日没有绣完的帕子，只是昨日手受了伤，今日还在隐隐作痛，他绣花的动作便没有之前那么游刃有余了。

他绣的是一种极其巧妙的针法，双面各绣不同图案，但却不见多余线头，堪称奇绝。

姜棠的绣法很好，家中绣庄的绣娘们偶尔还会三三两两上门，求他教上几招。

林妈妈见着这精致的绣花，口中止不住地夸，“棠哥儿这花绣的是真好，即便是外头那些绣娘都比不上的，哥儿是真厉害啊！只是你这手昨天才伤过，今日就这么绣花恐怕不容易好。”

姜棠极少被这样直白的夸赞，白嫩的耳尖逐渐染上红晕，有些难为情地别过脸去：“也，也没有那么厉害……不碍事的，母亲的生辰在即，再拖下去我怕来不及。”

“也是，算着日子是快到了。”林妈妈琢磨了一下，而后又感叹一句，“夫人真是有福气，生了个如此孝顺的棠哥儿，所以才能得这么漂亮的帕子。”

姜棠听着这话语，脑海中浮现出一件旧事来。

他从前曾拿着熬了好几个夜，雕出来的木头小马去见母亲，想要她一句最简单的称赞。

但母亲只是看了一眼，淡淡道：“尚可。”

随即便话锋一转，让他以后别再做这些了，没个哥儿的样子。

雕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倒不如去学学绣花。

这样的母亲……真的会觉得有自己是她的福气吗？

他努力地讨好着母亲，卑微求她对自己笑，而兄长，他只需站在那里，并不做什么，就能得到母亲赞赏的目光了。

其实母亲也曾经爱过他的，但那时他的哥儿身份还未显露，母亲将他抱在怀里，给他戴一顶很漂亮的虎皮帽，让林妈妈去外头给他挑一匹矮脚的枣红小马骑。

只是那样的好日子，后来再也没有了。

姜棠不愿再想下去，或许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最不愿意承认的便是……他的母亲并不爱他。

就在这时，院门被叩响，紧接着，一道男声响起：“林妈妈在么？我是冰窖的来福。”

“来福？他来做什么？”姜棠心中翻涌出一点隐秘的期盼，杏眼也跟着亮起来。

林妈妈自小照顾姜棠，是最知道他心思的，连忙道：“或许是夫人让他送冰来了？”

她说着便要去开门。

门外是脸上堆笑的来福，他见了林妈妈，赶忙往旁边挪，让出身后的冰块：“林妈妈，我给哥儿送冰来了，您瞧，这么大一块呢，我给您搬进去？”

林妈妈见了冰，心中欣喜，但也没直接显露在脸上，而是问：“昨日不是说没有多余的冰了么？今日怎的又有了。”

“夫人一早就吩咐我去外头采买来的，这不立刻就给棠哥儿送来了。”来福说着，一双眯缝小眼忍不住地朝屋子里头探。

棠哥儿虽然哥儿痣浅淡，但那模样生得实在是好，他每回见了都忍不住要偷瞧几眼。

“成，把冰放到哥儿边上去吧。”

伴随着林妈妈一声吩咐，来福赶忙将冰卸车，而后用一根粗麻绳捆着拖进屋里摆放好。

晶莹剔透的大冰块摆好，屋内的气温很快降下来，原本那点燥热迅速消解了。

来福放好冰，又悄悄抬眼去看姜棠。

姜棠的眼睫很长，此刻低垂着半掩那双琥珀色的漂亮杏眼，颇有种动魄惊心的美丽。

来福只看一眼，就觉得胸腔里的心脏都要不听使唤，跳出嗓子眼了。

偏偏这时姜棠还抬起了眼，卷翘眼睫在半空划出一道扣人心弦的弧线，他唇角带了丝浅笑：“林妈妈，井里冰着瓜，切一牙给来福消消暑吧。”

来福未料到自己会被点名，脸当即涨得通红，连客套的感谢话都说不出来，状态一直维持到了他领着西瓜出了院子。

见来福走远，林妈妈关上屋门，转而笑盈盈地对姜棠道：“夫人还是记挂着哥儿的，今日买了新冰立刻就着人送来了，恐怕大少爷院里也没这么快的。”

姜棠轻声应了，表情肉眼可见明媚几分。

母亲心里，还是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