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1/3）

我的妆奁（lian）里，有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瑟瑟亲启。

/美丽的瑟瑟，我是舅父。

舅父知道，你的父王，他为了北魏平安，选择投靠于东周太子司空华年。

他是你的父亲，我不能背叛于他，他是我的君王，我更不能背叛于他。

你的父王是个明君，他不是生来就如此多疑与狠厉，只是那个位置它有一种神力，它会让所坐之人成为可以配得上它的人。

他是爱你的，你的母亲是爱你的，我也是爱你的。

你终究要长大，要离开我们，所以，你一定要学会爱自己。

东周太子绝非外界所言的那般厌世嫉俗，沉迷情爱，他是一个危险的人，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瑟瑟，你还记得舅父曾给过你一块玉佩吗？舅父说那是你的母亲留给你的新婚贺礼，但其实那是可以调动北魏二十五万将士的锦莲印。

若是他敢负你，你就将这块玉佩砸碎，我要让他求而不得。你若是遇险，便可去京城霜黛楼里找一个名唤林暮归的人，他可以帮你化险为夷。

瑟瑟，还记得湘娘吗？这孩子从小就一根筋，我希望你能收留她。她一身武艺，留在你的身边，也能够保护你。

舅父无能。但我不能舍弃你，我不怕死，只怕你不能平安，快乐。

我以我命许诺他：只要瑟瑟平安，我死而无憾。

魏人将士，何昭德绝笔。/

看完，已是泪流成河。

我不知道这封信是何时就写好的，我更不知道原来舅父已经为我安排好了后路。

前天，京城传来消息，东周太子司空华年与北魏镇国将军何昭德联手攻破南阳。那一场战役长达八日，南阳城中，千村寥落，百姓流离，南阳城外，狼烟遍地，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曾几何时，花遮柳护，凤楼龙阁。

正当将士们举杯同庆之时，北魏镇国将军何昭德自刎于南阳国城门之外，据说，他死不瞑目，血泪未干，那双无神的眼睛始终是朝着北魏的方向。

他以一人之力，为北魏赢得了生机。

他不负北魏，不负此生。

*

昔日金光淅，载道万人。

今时大雪至，飞积盈尺。

远望魏园，舅氏坟前的野草枯了又盛，盛了又枯。

我站在窗前，望向那覆与枝桠上的厚雪，不由感叹：原本是好景正妍，却突逢无根之雪摧残，花事渐衰，人活一世，终究是彩云易散，好景不长。

汀娘给我披上了一件外衣，道：“娘娘，天凉，您要保重身体。”

“本宫晓得。”

“娘娘，明日便是华庭王的生辰。”

我叹了口气道：“本宫怕是去不得了。”

她小声说：“娘娘要不再去求求太子殿下？”

我冷哼道：“求他作甚，他那般冷血，本宫就算是再爬墙，也不去求他。”说到爬墙，我就来气。司空华年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为了不让我出门，便在东宫的周围都安排了重兵把守，不仅如此，他还给我的容华殿里塞了一个侍卫。还说什么都是为了我这个太子妃好，我看他分明就是在监视我。

可我又能如何呢？

他是父王的不得已，是舅父的无能为力，是我命里的劫数。

汀娘小声在我耳边道：“那要不我们——爬墙？”

闻言，我摇了摇头，“无用。”

她眨巴着那双琉璃珠一般的眼睛，说道：“为何？”

我的目光随着掉落的枯叶在雪中停留，我道：“他想必早就料到我会爬墙，如此以来，只是自投罗网。”

汀娘低头：“是奴婢疏忽大意。”

半晌，我侧身低声与她说道：“罢了，你想办法传信给湘娘，让她今夜来找我，我有事与她说。”

她点头：“是，娘娘。”

午时，我撑着伞去杜若阁找赵奉仪，她着了凉，染了风寒，我本与她交好，又是这东宫太子妃，自然是要去看看她的。汀娘在我身边道：“娘娘，您何必亲自去一趟呢？”

我说：“东宫里只有她还能同我说上几句话，我自然是珍惜她的。”

她道：“娘娘说的是！”

我慢悠悠的走着，粉色的绣鞋踩在莹白的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我突然灵机一动，在雪地上往前艰难地跑了几步，我早已无心汀娘的喊叫，然后俯身抓了一把雪，趁汀娘不备就向她扔了过去。

不过，我瞄得不太准，竟然砸到了在她身后跟着的梁秋风身上。

我看向他，他没有言语，只是站在了原地。

他生了一双极其好看且清明的眼睛，我有时觉得，如果他的眼睛里有光的话，我一定会沉沦。

汀娘道：“娘娘，你莫要着了凉，快撑着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