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捕鱼（1/2）

织网花了两夜，因为中途卫衡改工一次，对此他的解释是钓鱼才是他主业，织网是第一次。慕容表示可以理解，网下水那天，他还给慕容做了一根钓杆，挖了些蚯蚓给他。鱼钩用的是一种长满刺的树，把刺连着树皮削下来，做成鱼钩形状。

“你一定要钓鱼的话，甩钩的时候一定小心。我怕你钩到手，就没做有倒钩的了。”

慕容钓鱼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他不会游泳，所以布网就成了卫衡一个人的事。卫衡许诺教他游泳，不过得等夏天才行。河水是从山里流出来的，这季节还很凉。而且最浅处也有将近一人深，对他来说有点危险。

这山谷足有三里来长，河水从中间穿过，消失在两山合拢处。卫衡脱光衣服，一头扎入水中，直接潜入水底看了看，然后告诉慕容：“前面可以设网，很窄，这地方是个河湾，你在这钓鱼就好。”

慕容以前是不太喜欢钓鱼的，他虽然在同龄中已是少有的稳重，毕竟还没到三十，陪着生意伙伴打慢吞吞的高尔夫球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去钓鱼坐一天他是实在做不来。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像仲鸿他们开个游艇去海钓，说是钓鱼，其实带着一堆漂亮模特女孩子，就是换个地方开party而已，他向来严肃，也不参与。

但春来水涨，河岸两边全是如丝春草，慕容坐在河边，垂着腿，脚浸在河水里，阳光晒在肩膀上，一切都显得十分惬意，除了把蚯蚓挂上钩子的过程恶心点，可以说是舒适到极致了。

第一条鱼咬钩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等到钓线上传来明显的拉扯感，才意识到有鱼上钩了，连忙用力拉线，只见一条白色细鳞的鱼直接被拉出了水面，在空中疯狂地挣扎着，竟然摆脱了钩子。慕容只看见那条鱼划了一个漂亮弧线，又落入了水中。

整个过程发生得非常迅速，他只来得及“唉！”了一声，就眼睁睁看着上钩的鱼跑了。

“这就是没有倒钩的坏处了。”卫衡看了全程，笑着道。

“你布你的网吧！”慕容迁怒地道。

卫衡被骂了也不生气，笑了笑，又直接潜入了水下，河湾处的水有一个湍急的湾，内侧却十分平静，那个地方草也长，水也深，一根竹竿探不到底，慕容作为一只旱鸭子，总觉得那个湾很危险，但卫衡直接潜了下去，半天也没上来。

“你不是说要做抄网吗？什么时候给我做？”他问了一句。

水面一片平静，水下应该也能听到声音的，但卫衡什么反应也没有，他一直是很礼貌的，从来不会不回话。

慕容不由得有点不安起来，他站了起来，有点慌忙地喊道：“卫衡？卫衡！”

水面一点波澜也无，幽深平静，慕容整个人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正想该怎么下去救人，只觉得脚踝一凉，水下哗啦钻出一个人来，正是卫衡，笑着问他：“怎么样，吓到了吧？”

卫衡本来是去河湾下赶鱼的，潜下去听见慕容战战兢兢叫自己，才起了玩心，想要吓他一下。他虽然平时玩世不恭，其实骨子里是稳重的，鲜有这样幼稚时候，本来以为慕容会骂自己两句，谁知道他一句话也不说。

他这才觉得不对劲，仔细一看，慕容脸色惨白，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对，倒像是被吓惨了。

“怎么了？”他连忙泅水上来，一身湿淋淋的，显然也觉得事态严重。

慕容反应了过来。

“没事。”他见卫衡担心，知道自己有点过度反应了，连忙安抚他道：“没什么事，我在想事情而已。”

这谎话未免太拙劣，但卫衡知道他是不想说原因，所以也当作没看出来，笑道：“钓鱼还想事情，当心鱼都跑了。”

他话音未落，只见插在岸边的鱼竿忽然动了，被拖得往水里走，卫衡眼疾手快，连忙按住了，慕容也连忙按住鱼竿。

“我去看看，你先别收线。”卫衡说完这句，又潜下水了，慕容攥着鱼竿不敢动，只觉得竿上一轻，是卫衡直接握着一条鱼，从水里钻了出来，一直游到岸边来。

“慕总抓到的第一条鱼。”他笑着把鱼举到他面前来：“你自己把鱼取下来吧。”

那是一条青色的草鱼，有手臂粗细，光滑湿润，带着新鲜的腥味，也不知道卫衡怎么捉住它的，老实得一动不动，只嘴巴一张一合着。

慕容伸手，那条鱼顿时弹了一下，倒把他吓了一跳。但卫衡眼神带笑，鼓励地道：“没事，摘吧。”

他定定神，伸手把鱼钩从那草鱼的嘴巴里摘了下来，黑色的刺异常坚硬，蚯蚓已经被吞下去了。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男孩子要坚强，不能轻易流露情绪。在他父母相继去世之后，祖父更加固执，像一头年迈的狮子，暴虐而偏执，命运的无常和灭顶的危机感把他变得暴躁易怒，喜怒无常。对慕容的要求更加苛刻，他在这样的教育中明白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露出弱点来。

但也许是现在身处的地方太荒唐的缘故，最近他常常有种错觉，仿佛自己被允许软弱，即使不再无懈可击也没有关系。

这点隐秘的忧伤在卫衡捞起他的刺网之后就消失无踪了——白色的渔网泡在水中之后变得十分沉重，而更重的，是网上那些各种各样的鱼，翘嘴的小鱼、白鳞片的鲢鱼、青色的鲫鱼、还有长着胡子的鲶鱼，以及一尾巨大的草鱼，硕果累累，在网上扑腾着，被卫衡拖到岸上来。

“不枉我全程潜水从上面赶鱼赶到下面。”卫衡满意地检视他的渔网：“我来认认，哪个是鳜鱼，鳑鮍鱼又是什么鬼东西。”

他是北方人，对于南方的物候实在不太了解，这山区的物种纯粹是西南山区的样子，所以很多时候他只能把他脑中那长长的物品名单往上套。相比之下，慕容虽然从小没什么机会接触大自然，但基本的常识是有的。

“你别无聊了，快来帮我把小鱼捡到桶里，放我们池塘去养，不然一会儿就死了。”

两人坐在地上，把鱼从刺网上一条条摘下来，慕容这才明白刺网的意思，不是网上有刺，而是网眼细密，网眼之间又有张力，所以鱼类是刺入网中的，一条条都卡在网里，严格说来，是鱼拼命挣扎，导致网眼越来越紧，把自己卡住的。有几条不知道是应激还是被卡的，才这么一会儿，已经奄奄一息了。

“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解着鱼，慕容顺便逗了一下卫衡：“你这网眼太细了，简直是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