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3/3）

从东宫出来，西京城内已是华灯初上，热闹非凡。李玄看着外面，晓得这烛火可能亮到三更，甚至即将燃至天明。

他觉得沈孺人有一句话说得是对的。大周的确民间富庶。

可是民间富庶，终归是每一个老百姓辛辛苦苦攒下的。像皎皎这样，小蚂蚁一般的升斗小民，老实本分地做着辛苦又不体面的活计，不过是以求温饱，苟且偷生，这样的人，西京城里多的数都数不完，城外，江南，又有多少人。

他倚着车壁，想着后面的事，太子这边都在按计划进行，皎皎呢，皎皎会愿意按他说得做吗。

可笑他现在还在利用皎皎。

太子觉得只要晋王的名声同一个勾栏女子绑在一起，就更少了一份威胁，

李玄却明白，上战场才是他的归宿，他愿意赌。今后这混乱的局势，靠现在朝中文武官员拉帮结派，互相攻讦是绝不可能破题的。只有边将臣服，他有了军功和兵权，才能有话语权，才可以保护好皎皎。

所以现在，在被安排去西北战场之前，他必须得到太子的信任。他要想办法以退为进，在出征前得到有实权的职位，一切就有希望。

皎皎等李玄离开，第一时间就捂着脸赶去教坊，将这件事同自己师父师弟商议。

高小山不出所料的暴跳如雷，皎皎堵着耳朵避开了一阵子，转头问丁守成道：“师父怎么看呢？”

她是猜测师父也反对的，毕竟丁守成对李玄态度，一向是教导她要恭敬而远之的。

没想到丁守成却沉默了。

高小山道：“师父，晋王是什么人，我们也见识过了，他这次明明白白地利用阿姊，若是阿姊顺着他的意思，他是没什么损失，可是阿姊呢？她是个小娘子，往后还怎么嫁人？”

丁守成笑得有些苦涩：“咱们都是下九流的伶人，良家子眼里与勾栏妓子并没有什么两样。若是皎皎像寻常女子一样，用嫁人来寄托后半生的幸福，那她是很难幸福的。”

这话皎皎也非常赞成。但这个与李玄有什么关系？

她奇怪地说：“我听师父的，但是师父的意思，不会让我还按李玄说的做吧。”

高小山着急道：“师父不要糊涂，万万不可。”

丁守成想的比两个徒弟远得多，皎皎心里厌恶李玄，高小山眼睛盯着皎皎，一心想保护师姐，都没什么错。

但是东胡与犬戎的战争，或许需要一个目光清明，又立场坚定助推者，才能在这风云变幻的局势中，让大周往正确的轨道上挪动一些。

如果李玄可以，他愿意为他铺路，牺牲自己，乃至他的徒弟。

李玄或许是喜欢皎皎的，但皎皎不过是他成为这个助推者道路上的一步棋子。

丁守成看了一眼皎皎，小徒弟看他的眼神稚嫩而信任，让他有些不忍心。

“皎皎，”丁守成开口的有些艰难：“即便今后你听从李玄，也要记得，你们俩今后不会在一起，你晓得吗。”

皎皎懵懂地点点头。

丁守成斟酌着用词，在想该如何将这些复杂事说出来，才能既能让两个小徒弟明白背后的深意，又不让李玄的形象过于高大，以至日后皎皎深陷其中，反受其累。

几人说话时挤在一个单独的空旷院落中，突然听见院墙外有人问：“丁副使在吗？”

接着一个黄门转进院内，见了丁守成，便礼貌道：“丁副使。”

丁守成带着两个徒弟行礼，便听那黄门道：“不必多礼，我是来带太常口信的，教坊杂剧色可有一个名叫白皎的女伶？”

皎皎抬头答道：“奴便是。”

那黄门递了一张纸条给皎皎道：“白娘子，太常寺得了上面的意思，要派一个会编滑稽戏的女伶去江南采风，三日后出发，两旬内归来，纸上写的，你仔细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