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技艺(3/3)
两人一个愚痴呆笨,一个机灵活泼,一个俊逸潇洒,一个丑陋不堪。
皎皎累得满头大汗,袖子一抹脸,油彩粘的满身满袖,把看棚里的观众逗得大笑连连。
李玄在戏房后的阴影里,冷着一张脸。他靠着墙,呼吸有些乱。
看客们大概觉得装的像,只有他知道,皎皎那只腿是真的伤腿。
所以要不说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呢?
皎皎可没觉得苦,这出“参军戏”,她从还是个娃娃时便开始演。
是前代流传下来形式简单,剧情较为固定的剧目,讲的是小吏“参军”因为贪污受贿落魄下来,从而被伶人“苍鹘”嘲笑戏弄的故事。
情节短小,内容又是富贵官人倒大霉,在南方时便很受百姓喜爱,可谓是杂剧伶人必备的基本功。
这里的动作和台词,她和高小山搭过千百遍。
台词按照两人的习惯改过,顺口之余还能给观众新鲜感,今日还临时起意,给她的角色加了个瘸腿的戏码,看来收效甚好。
台上的苦痛都是短暂而毫无知觉的,皎皎在众目汇聚的短暂时间里,只想着怎么将人物演好,动作做到位。
台下的欢声笑语,富贾们的打赏声在不断鼓励她,给她壮胆,肯定她近来的努力和从小到大的积累。
戏台上这出短暂的剧目到了尾声,皎皎衣衫散乱,发髻上的幞头不知所踪,简直像个疯婆子。
高小山揪住皎皎的衣领:“你这狗官,竟也有今日?怎么不做那人五人六的模样,倒穿起我们优伶的衣服了?”
皎皎哭丧着脸道:“小的那不是贪赃枉法、行差踏错、锒铛入狱,被贬为贱籍吗?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望诸君以我为戒,且自珍重啊!”
高小山可不知道见好就收,他依然咄咄逼人的扬起手中的棍棒,英武万分的跳起来,虚做对着皎皎当头一棒,皎皎立刻瘫软在地,不再动弹了。
不知戏台下谁叫了一声“打死这狗官”、“打得好”,随即便是叫好声和鼓掌声。
皎皎一骨碌爬起来,做了个滑稽的动作,引得台下又是笑声:“小娘子演得好!”
皎皎和高小山弯腰握拳,做谢幕礼回到戏房后,便听掌柜匆匆来道:“白小娘子,听茶博士说,教坊使和太常少卿都点了头,大概是将有好事啊!”
皎皎知道这话客套成分大,还是听了心里甜,谢道:“借掌柜吉言。”
李玄等到他们离开了一会,高小山和皎皎满面喜色的走出勾栏前的酒楼,才慢慢跟上去。
皎皎趴在小骡子上,不多时便累得睡着了。小山怕他掉下来,用胳膊撑着她的肩膀。
李玄走上去,离得近了,目光落在高小山的胳膊上,又看见那些没来得及洗掉的油彩糊了皎皎满脸,劣质油彩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他无言地盯着她看了片刻,还是转身走了。
高小山刚才盯了他很久,一直不敢确定,李玄扭头时他才看清对方的脸,诧异道:“……姐夫?你活着?”
李玄冷冷地道:“我不是你姐夫。”
高小山复又看了李玄一眼,见他虽然一身皂色,但衣料是上等锦缎质地,衣襟袖口都绣着暗金色的卷云龙纹,非皇亲国戚不可有,立刻瞪大了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玄抬了抬眼皮,也不再理会他,独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