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1/3)
我是北魏的公主。
我名唤,锦瑟。
我出生在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的年代。
父王为了国之安危,将我送给了东周太子。
我既不伤心,也不怨怼(dun)。
至少,我对于北魏来说是有价值的。
若是能以我一人的安危来换取北魏满城百姓的幸福,死不足惜。
临行之前,父王曾来过我的锦瑟殿。
他的两鬓已是斑白。
他嘱咐我说:“瑟瑟,东周太子乃是未来之帝,你只有讨好他,北魏才可平安。”
我点头,让父王放心,身为公主,我有责任让北魏平安。
离别之日,我的贴身婢女汀娘为我梳妆。
她看着镜子里的我,笑着说:“殿下,您今日可真好看。”
我凝望着铜镜里的浓妆艳抹的陌生女人,缓缓开口,“是吗?”
“是啊,殿下可是北魏有史以来最美的一位公主。”
若是从前,我定会为这句奉承的话感到高兴,可是又想到我即将离开故国,远赴东周,心中便只有伤感。
我让汀娘将窗户打开,任凭风落在脸颊。
初秋的风,还算温柔。
成亲的喜服是我亲手缝制的,原本以为,我将穿着它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世事无常。
就像母亲也曾说过,她要亲眼看着我嫁人。
喜服很重,我穿着它艰难的走了两步,便被两个奴仆扶着上了出发的马车。
我掀开马车的帘子,父王来送我,他的身后站着一众嫔妃,唯独没有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出身将门,她死在了多年前的一场战争。
她是为国而死,她死而无憾。
我祈祷,北魏平安。
这是母亲的愿望,也将是我的愿望。
母亲有一个哥哥,是北魏的大将军。
父王因为忌惮他,便不让他进宫来送我。
他托人给我送了信,信中写道:
瑟瑟,保重。
只四字,却写尽了悲恸(tong)。
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但愿各自珍重。
这一路,山高水远,风餐露宿,虽是辛苦了些,不过好在没有遇上什么意外。
我们一行到达东周时,已是深秋九月,烟光凝,暮山紫。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休整一夜后,乘马车入宫。
我掀开帘子,遥望云天,阳光温柔,虽远离故国,幸得金乌依旧。
东周皇帝看上去很和蔼,我隔着面纱向太子和几位皇子见礼。
宴席中,我几次看向那位身着月牙白衣衫的太子殿下,他是几位皇子中最出挑的那个,但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冷淡,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愿意娶我。
我突然有些委屈,我才是那个身不由己的人。
我喝了些酒,早就听说过这东周的桂花酿,香甜可口。
如今有机会尝上一尝,确实如此。
我有些醉了。
我独自一人到殿外吹风。
今夜月,明朗如水,入湖中,似散落星辰。
我行于夜中,遥想故国乱,泣数行下。
“锦瑟公主。”
恍惚间,我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
我转身看去,眼前只有浓重的夜色。
我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它悄悄躲进了云层。
“公主殿下,深秋夜里凉,还是随我早些入殿吧!”
他又开口说话,声音温热,像殿上的温酒。
我低着头在原地晃悠,“你不用管我,我不怕冷。”
“公主殿下,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醉意上头,我跑上前扑进了他的怀里,他的怀抱很是温暖,我不自觉地又抱紧了些。
然后,我对着他说起了一大堆的胡话。
“瑟瑟不想,瑟瑟不想待在这东周。”
“为什么不想待在这里?”迷糊中,我听到他问我。
“瑟瑟害怕,瑟瑟真的害怕。”
他拍了拍我的后背,轻声安慰:“不怕不怕。”
我记得,他原本是想要挣脱我的,但又害怕动静太大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放弃了。
至于后来的事情,我便是什么也记不得了。
我问过汀娘,她说她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下了。
但愿,他已将我忘记。
婚礼当天,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我坐在马车里,像一个傀儡,无端落泪。
洞房里,我独坐床边,眼前一片鲜红。
黄昏,汀娘给我带来了吃食。
“殿下,您一定饿坏了吧!”
我没什么胃口,但饥饿让我狼吞虎咽。
“殿下,您辛苦了。”
汀娘突然的怜悯让我厌烦,我将她打发了出去。
我这才仔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红绸帷幔,珠帘叮当,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
深夜,我在房间里等太子,因实在无聊,便在我的嫁妆里找了一本书翻看。
“殿下,夜里看书,怕是要伤了眼睛的。”
红烛闪烁,我吩咐汀娘,又添了几盏灯。
“你先出去吧。”
“是,殿下。”
我不爱看书,但母亲生前总说,读书可以赶走孤独,可以静心。
我不信,不然,我此刻怎么会突然想到了她。
母亲生来就是拿剑的人,可她却不准我拿剑。
八岁那年,我摸过母亲的剑。
她看见之后,就吩咐奴仆将我关进了锦瑟殿。
自那以后,我不敢拿剑。
碰,也不曾。
清晨,汀娘伺候我梳洗。
我问她,“太子昨夜可曾来过容华殿?”
她回答:“回殿下的话,太子殿下昨夜不曾来过容华殿。”
“那你可知他去了谁的住处?”
“奴婢不知。”
罢了,想必是,我这个太子妃已成了东宫乃至整个东周的笑话。
*
日清天寒,芳草萋萋。
东宫里有名分的女人不多,安和殿里住着两位正三品良娣,杜若阁中住着一位正九品奉仪。
我被安排在了容华殿。
早饭时,她们来给我请安。
我看着她们,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终究是走上了这条路,我此生注定孤独。
我问了她们的名字,然后让她们在我的嫁妆里挑选一些自己喜欢的珠宝古玩钗环,她们看上去很是高兴,恭维了我几句之后,便各自回了自己的寝殿。
我倚在美人榻上看书,心情复杂。
我本就是在宫中长大,深知这宫中女子远比那梨园的女子还会做戏。
因此,往后的东宫生活,我不敢想象。
宫娥们给我准备了东周的衣裙和首饰。
我站在镜子前端详着这身淡粉色华服,好看是好看,但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我命令汀娘将北魏的罗裙放入了箱底,连同我的过去,这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我让汀娘陪我去殿外闲逛,深秋季节,落叶飘飘,花朵凋零,一派冷落景象。
路过凉亭时,我们正好碰上了一群身穿淡绿色衣裙的宫娥,她们正在说着我这个太子妃的闲话。
汀娘正要上前呵斥她们,却被我给拦了下来。
我毕竟是个外人。
原来,太子殿下早已心有所属。
至于昨夜,是我活该。
我兴尽悲来,便回了容华殿。
我吩咐宫娥将我从殿外摘来的菊花插在瓶子里,我看着这花,心情好了不少,汀娘在一旁安慰我,“殿下,您如今才是这东宫的太子妃。”
我并不在乎那些虚名,我吩咐她道:“汀娘,你把我的留月拿过来吧。”
“是,殿下。”
闲来无事,只有抚琴。
琴音在指尖流转,却是回不去的乡音。
我竟然有点羡慕那个被太子放在心上的女人。
第二日,我坐在距离长生殿不远的一处池塘边,钓鱼。
我看着池塘里那些自以为自由的鱼,起了怜悯之心。
我命令宫娥将它们打捞,放生。
我能放它们自由,可又有谁,能放我自由?
我往长生殿的方向看去,庄严肃穆的大门紧闭,门前只有来来往往的宫娥和太监。
我等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第三日,我在书房里抄经,母亲说,当独处时无法静心的时候,就去抄经,我很相信母亲的话。
从前,母亲就经常在宫中抄经。
那时候年纪尚轻,还不明白母亲的无奈和孤寂。
如今,倒是有一点体会。
第四日,安和殿里的徐良娣来找我,我和她一起在容华殿外放风筝,秋天是最适合放风筝的季节。
休息的时候,我听徐良娣说,太子昨日出宫之后,一直到今日午后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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